在校园里寻觅书香

聂震宁

    学校本就是读书的地方，为什么还需要去往校园寻觅书香？

    多年前，一些学生因为太喜欢读课外书会遭到老师批评，认为这是影响学生专心学习的“不良行为”。我们去到不少学校，不是没有图书馆、图书室，就是学生的读书与学校的教学基本没有关联，这样一来，能把这些学校称为书香校园吗？

    新世纪之初，国家教育部门发出建设书香校园的号召。进入新时代，国家教育部门连续发出加强中小学图书馆建设的要求，在新的课程标准制定中指定学生必读书目和推荐阅读书目。2023年3月27日，教育部、中央宣传部等8部门联合印发《全国青少年学生读书行动实施方案》。这个方案要求重视激发读书兴趣，养成学生良好阅读习惯，倡导广泛全面阅读，引导青少年学生在读书中享受乐趣、感悟人生、获得成长。开展青少年学生读书行动，是从立德树人“根基”架起教育强国“柱梁”的战略安排，是以学生阅读这一起点对准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这一目标的重要举措。

    我们为有这样的青少年学生的阅读安排感到欣慰，深受鼓舞。可以说，参与倡导、推广全民阅读多年，我有一个愈来愈强烈的认识，那就是：开展全民阅读，不从青少年做起，就是舍本求末；建设书香中国，必须从青少年抓起，只有帮助孩子们养成阅读习惯，爱上阅读，才能培养出一代又一代“爱读书、读好书、善读书”的新型国民。

    当然，这些年来，不少学校已经开始重视学生们的阅读，书香校园建设出现良好景象。

    2020年9月，我应邀到北京市第171中学跟师生们作阅读讲座，发现从2009年起，这所中学就提出了全校“海量阅读”。每天下午，全校所有班级在同一时间上读书课，校园里保持静肃读书。此外，学校各班级还有计划地组织各种讲座，有的讲苏轼，有的讲杜甫，有的讲李白，有的讲《红楼梦》，讲学生自己的阅读体会。2016年以来，这所中学的学生每年在省部级以上报刊发表文章超过200篇。这样的学校，是书香充盈的校园。

    2023年4月，我去山西柳林县考察中小学校的阅读状况。柳林县的中小学校在县教科局提出的学生阅读“三纳入”（纳入课程、纳入教研、纳入考评）的指导下，把阅读与学校教育教学融合得很好。在柳林县好几所中小学校里，看到不少教学楼的走廊里安放着一排排放满了书籍的书架，供学生们课间休息时自由阅读、自由借阅。这样的学校，是书香充盈的校园。

    2023年7月，我聆听了长沙市天心区青园中信小学曹永健老师关于“萤火虫教室建设”的介绍。曹永健是一位男老师，在我的经验里，小学教师中男性总是很少。身材健硕的曹老师带领小学生阅读的热情和细心令我感动。在曹老师的教室里，有2000多册图书，都是他从家里贡献出来，按照学校的阅读课题“阶梯式阅读共同体的构建研究”来陈设。曹老师说，我们的教室就是一间建在图书馆的教室，让好书与学生触手可及。这样的学校，当然更是书香充盈的校园。

    是的，一所学校，有丰富的图书装备可以让学生沉浸在书籍的芳香里，有良好的阅读教育安排可以让学生吮吸着书籍的营养。可是，那些地处偏远、设施匮乏的山区学校，那里的书香从何而来呢？

    2023年8月，我去湖南省双峰县考察中小学阅读教育。双峰县是一个农业大县，脱贫解困时间不长，在教育投入、办学条件、师资力量等方面明显不足，可是自2016年以来，双峰县3次参加国家和湖南省组织的义务教育质量监测，每次监测结果都位居湖南全省前列。双峰的主要经验就是从2009年起，持续开展了14年的阅读教育。县教育局张局长给我们介绍，由于开展阅读教育，城乡学校学生的变化相当明显，不只是提高了学生的学习能力，还真改变了他们的精神面貌。从整体上看，玩手机打游戏的少了，爱读书爱学习的多了；乱丢乱扔的现象少了，讲文明讲礼貌的多了；胆小内向的少了，阳光自信的多了。从个体上来看，阅读教育提升了学生的自我管理能力，学生学会了时间管理和行为管理，书包书本摆放得整齐划一，课桌抽屉收拾得干干净净，阅读也提升了学生的综合素质。

    显然，那些地处偏远、设施匮乏的山区学校，那里的书香主要是从教师和学生在阅读教育实践中散发出来的。

    双峰县荷叶镇白泥小学，那是一个学生人数不到50人的乡村教学点，荷叶镇中心校的校长吴建军会定期去白泥小学进行阅读课的指导。他注意到学生里有一个留守的小男孩，性格特别内向，上课极少主动发言，可是他好像特别爱听故事、爱看书，上阅读课的时候尤其认真。一天，吴校长像往常一样骑着他的破自行车去乡下家访，在路上远远地看到那个男孩朝他挥手喊道：“校长、校长，我要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吴建军心中一喜，到了近前，停下了自行车就鼓励孩子讲故事。那个男孩子爬上道旁一个土堆，开始了他的讲述，讲的是自己和小伙伴们一起学骑自行车的趣事。刚开始时他还磕磕巴巴的，讲着讲着，就声情并茂起来了。吴校长连声表扬小男孩。小男孩说这个故事他上课的时候不敢讲，只好在家里讲给小鸡和小狗听，讲给爷爷奶奶听，今天终于鼓起了勇气讲给校长听了。当时正是傍晚时分，孩子的眼里闪着光，校长说他感动得鼻子都酸了，那一刻更加坚定了他开展阅读教育的信心。

    像荷叶镇白泥小学这样的故事在双峰还有很多。校园里最沁人心脾的书香，就是学生们在良好的阅读教育下健康地成长。（作者系第十、十一、十二届全国政协委员）